家庭宴会上,大家谈起了姊妹情。
一身素装的朋友A说,她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,姐姐老大,哥哥老二,自己和他们相隔有点多。哥哥九岁那年,她才二岁多,爸妈叫他带她出去玩。出去后,哥哥把她往沙堆旁一放说:“你坐在这里不要动,我去给你买橘子吃。”她很听话地坐在沙堆旁边,期盼着马上到手的红红的砂糖橘子。后来,听妈妈说,哥哥回家吃饭时,妈妈问他妹妹呢。哥哥说,没有带她呀。待他重返沙堆时,天已经麻麻黑了,朋友一个人坐在沙堆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巴望着哥哥和橘子。这是朋友妈妈说给她听的。而她自己记得的是,八九十年代,哥哥上班了有工资了,自己正是少女爱美时期,总是去诓哥哥的钱:“哥,你看你头发好脏呀,我给你洗头吧,干洗10元,湿洗5元。”头洗的太勤了,朋友有天逛完汉正街回来,又望着哥哥快速运转着脑筋,哥哥捂着头说:“你才给我洗了头的。不用再洗了哦。”朋友眼睛一转,望着哥哥的手指,计上心来:“哥,你看你的指甲长了,我帮你剪指甲吧?”哥哥好笑又警惕地反问:“剪指甲?你怎么收费呢?”朋友可是一脸纯真外加十二分的认真和计较:“手指甲一个指头1块钱,你的脚呀,是个汗脚,又臭,一个指头2元,怎么样?绝对给你剪的又干净又整齐,你看我给你洗头,哪一次不是又洗又按摩的。”(朋友的经商意识不是一般的了得厉害)哥哥面对妹妹的提议可是相当的宠爱呀:“好吧,成交。”妈妈在旁边点评道:“你哥的几个工资全被你这个臭美的丫头打劫了。”朋友自圆其说辩解:“哥哥是学继电保护的,工资高嘛。”家中老大,她和哥哥共同的姐姐有些醋意的疼爱道:“你哥哪里是学继电保护的呢,明明是个纯粹的专修妹妹保护学滴。”
宴会席上的朋友P,是我们中的老大,也是家里弟兄几个里的老大。他的家中四个兄弟,外加最小的一个妹妹。爸妈让他们带妹妹出去玩,他们是把妹妹用绳子系在树上的。朋友P说,我那个妹妹呀,从小跟我们玩多了,就跟个男孩子样子的性格,你不用绳子给系着,她指不定野到哪里去了。我们还不是有一次把她忘记了,等我们回去,她围着个大树玩得不晓得几欢。爬上跳下,转圈,翻跟头。不过,我们几个对妹妹基本上也是有求必应。
但凡是女孩都会希望自己生下来就能有一个哥哥,不求回报地保护自己,宠爱自己。不是说女性都是缺乏安全感的嘛。
听他们轻快地讲述,这份真挚友好的兄妹情温暖着我。这是一份张扬的让人无比羡慕的兄妹情,听着,便能深切的感受到其中的浓情蜜意。
这听来的兄妹情,勾我忆起了一份隐忍而朴素的姐妹情。这份情愫里,语言似乎是苍白的,不知是她们俩的不善言辞,还是相隔16岁的光阴使然。她们之间的情谊,没有太多言语,却用看似无意间的举动如锤子般撞击着我的心脏。在疼痛中感受厚实又沉重的爱。
这对姐妹俩,一个77岁,是我婆婆。刚毅,果敢,顽强。一个61岁,是我婆婆的妹妹冬芝,我叫小姨,很小就没有妈妈,由姐姐带大的。听话,手巧,能干。
在我的眼里,她们俩之间的联系方式一般是电话。一个在黄石,一个在荆门。每次电话,言语也很简短。内容很公开化,很公式化,也很教条化。偶尔隔上几年,小姨会到家里来,给公公婆婆做些小衣服。有时,还会有快递寄来小姨手工做的棉拖鞋。每每收到这些时,婆婆会很自然地流露出一份微笑:“冬芝,手巧。她能干。”
在家里,婆婆一般不做主,什么都听公公的,但是有一年,当听爱人说:“小姨住的房子又小又破,还有很多白蚁,跟咱们后面二处建的临时平房一样。”时,她跟公公提出了要求:“借钱给冬芝买房子。”当时公公婆婆一家家境也不是很好,三个儿子,都供到了大学毕业,公公一人上班,婆婆没有工作。然而婆婆倔强地坚持着说,她卖冰棍去赚钱。她说到做到,背着白色泡沫的冷藏箱,在炎热的夏天,在各个学校间奔走叫卖。公公则在每个清晨到食堂里捡拾别人扔掉的馒头喂猪。
先是,小姨的房子买了。然后是,小姨的女儿梅梅大学毕业了,分到了上海上班。感觉到婆婆像是松了口气地对公公说:“梅梅上班了,冬芝的日子就好了。不用那么勤巴苦干了。可以舒服些了。”再后来,梅梅一家在长沙买了房,把小姨接过去住了。
有一年,春节前的一天,婆婆说,想去长沙玩,看看冬芝。婆婆身体不好,动了大手术的,又晕车,但她愿意出门,这是很难得的事情。平日里,就算是带她去漳河转转,她也是不愿去的。这次可是主动提出去湖南。一家人好不开心。
那年春节,一家人浩浩荡荡开了两辆车,去湖南长沙小姨家过年。 我们是去热闹过年的。婆婆不是的。在外面吃饭什么的,婆婆都没有什么精神,可是到了小姨家,婆婆那可是心中有数着呢。在小姨的房间里呆了很久,这里看看,那里望望。到厨房里,跟小姨说着,每餐品种多点,他们上班回来吃好些。带小孙子,听梅梅他们俩的。感觉婆婆在家教一样严肃,我转身走出厨房到客厅逗着梅梅的女儿。
参观完家里,我们要去酒店里休息了。小姨坐在沙发上,挽留婆婆:“姐,你就在这里睡呀,家里住得下。”其实我们在来湖南之前都说好了的,不留宿,在网上订了酒店,订好了三间房的。小姨也不会说太多,就是泪眼婆娑地拉着婆婆的手央求。婆婆最后问梅梅:“今晚小孩子跟你们睡没有问题吧?”在得到梅梅两口子说,小孩子跟他们睡,他们招呼得过来时。婆婆,点头同意了“好,那我就在这里休息。”婆婆的话一落地,小姨的开心呀。那完全是敷衍地把我们送走了。尽享她们姐妹俩的纯粹时光。
婆婆这是两次破例:1,出大远门;2,留宿别人家。然,婆婆事后说,自己的身体不好,在动得了的时候想看看冬芝在外地过得好不好。总听她说好,可是还是要亲眼看看才放心。
临分别时,听婆婆跟小姨说:“女婿伢,蛮好的。你要听他们的,少自己做主张。”
也许,婆婆对小姨的感情,更多的是照顾关爱。是长辈对下辈的呵护。亦父亦母。
前几天,电话响起,是小姨打来的,问婆婆家里怎么没有人接电话?爱人搪塞道:“他们出去玩了。”小姨追问:“去哪里玩?几天晚上家里都没有人呢?”谎话是圆不了场的。只有轻描淡写地说:“妈妈感冒了,在医院里住几天,已经快好了。就这几天出院。”
第二天,爱人的银行卡上多了1000元钱,小姨打过来的,说是给姐姐买点东西吃。再过两天,小姨打电话问,情况怎么样?她想过来看一看。躺在病床上的婆婆立马电话打过去,攒足力气,满腔威严:“梅梅的老二,还小,你要照顾好。大的,也不能疏忽了。在那里,要多做些。自己也要吃好些。我这边没大毛病,就是一点炎症。快好了。你过来了。我不好招呼。”小姨电话里是答应了婆婆。转而,她订了长沙到荆州的高铁。面对爱人电话里的劝阻,小姨语速短平快地坚定:“那我要空手过来看一哈的。我不看,不放心。”
其实,小姨如果有机会过来这边,哪里是用得上招呼呢。每次过来,小姨都是主动做饭菜,还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,生怕姐姐不满意。而婆婆也貌似坦然地许小姨这般劳作,让妹妹在辛苦中心安且成长。我知道,婆婆对小姨的严格要求都是为了小姨好。我也知道,小姨对婆婆的如履薄冰是因为过于在乎。这是她们姐妹俩之间情谊的一种表达方式。沉重又厚实。隐忍且真挚。
这份不轻松的山一般的姐妹情,总是,在不经意间就掺杂了生命的厚重。让我的心脏在撞击中颤栗,难以名状。
万水千山总是情,百般姿态姊妹情。前者的兄妹情似风如云,轻松中淋漓尽致,张扬中酣畅傲娇。后者的姐妹情如水是山,凝重中责任压力并存,隐忍压抑里尽显担当。
这两者之差,或许,就是代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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